沅沅相報怎了

　　手腳開始有些使不上力，卓在昊於進到浴室前便先扶著牆壁慢慢蹲下來，眼前一片渙散找不著聚集點，頭上、腿上，甚至是心上，無一處能夠使上勁來，他覺得累了，不禁自嘲地勾起笑容，這時候不管是誰，只要再給他一擊，他絕對會直接斃命，不僅救不了自己，亦無法讓魏丞靜活命。
　　所以……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。
　　范綺茵悄悄地吞了口唾沫，卓在昊遲遲不進浴室讓她差點懷疑自己的行蹤被發現，畏懼得頻頻冒起冷汗。由於她躲在門後，因此能透過門縫的小小空間偷看卓在昊，此刻的蒼白臉色，評估起現在她若衝出去……勝算有多大。
　　又一次回首察看魏丞靜的狀況，一切平常，並無即將醒來的跡象，卓在昊鬆了口氣，卻不表示危機解除。他只能緩緩起身，步履蹣跚的踏進浴室，沒有開燈的將手伸向感應式水龍頭，滌去臉上可怕的血跡，準備轉身拿走浴巾沾水清潔房內時，猛然瞪大眼睛盯著鏡子內，自己身後那扇門微微闔起，門後的范綺茵霍地將手上的大毛巾纏於他頸上，一下子跳到他背脊找到一個好使勁的角度，用盡全身力氣勒緊手上的毛巾。
　　卓在昊本來就有傷，被這麼刺激使得他更加難受，腦袋閃過第一個想法便是狠狠讓范綺茵撞上牆壁。
　　碰碰的幾聲重響，范綺茵疼得手有些抓不牢，不小心一個鬆懈，卓在昊伺機重撞微敞的門板，范綺茵背上的痛覺瞬間放大到顛峰，吃痛地哀嚎了聲，手亦跟著沒力幾秒，後者抓緊時間向後壓倒，讓范綺茵成為人肉墊子，腰磕上浴室的小門檻，疼得她徹底放開卓在昊，蜷曲起身子微顫。
　　背上的負擔消失，卓在昊彷彿再也支撐不住的跌坐在地，方才的動作太過激烈，頭上好不容易乾涸的暗紅色又掀起新的一波鮮紅。
　　兩人同樣額浮青筋、冷汗微冒，大口的喘氣著，相互睨著彼此。
　　范綺茵的背上一片火辣辣，只要一動，似乎就能聽見背上傳來的喀喀聲，她從來都不知道卓在昊這麼凶狠，毫不憐香惜玉，身側落著白色大毛巾，上頭染了卓在昊的血，乍看之下頗為驚悚。
　　「卓在昊啊卓在昊，你都流血了呢……。」范綺茵忍著一說話背上就疼的痛楚，同郭予娥一般，言語嘲諷著卓在昊。
　　後者看著她沒有說話。
　　范綺茵呵地一聲再言：「魏丞靜都不知道吧？她哥哥是為了什麼、為了誰而死的，我覺得予娥說錯了……世上最可憐之人……莫過於魏丞靜啊！」
　　「閉嘴！」卓在昊伸手欲覆上范綺茵的脖子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，可頭暈的滋味實在太煩人，他甚至瞧見了好幾個范綺茵映入眼簾。
　　「你知道的吧？鞏嵐在視聽教室跟魏丞軒打起來的那天，是因為兩個人互相『爭奪』誰該擁有，可我就不明白了……魏丞軒怎麼會暈過去呢？」范綺茵疼的背部衣裳全是濕汗，往旁邊挪了一下，找到自己最不痛的姿勢，繼續說著：「你要笨到什麼時候呢？卓在昊，予娥說得對，魏家兄妹倆都當你是垃圾啊！你為何如此拼命？當真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？」
　　「與妳無關。」卓在昊早該想到，這是范綺茵的房間，怎麼可能會只有郭予娥在呢？他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好笑。
　　范綺茵咦了聲挑釁，道：「卓在昊啊……你不可能沒看出來吧？魏丞靜根本不愛你，她愛的人只有魏丞軒，你看她盲目地找著魏丞軒的死因，殺了秉卉他們，你又為了拉她一把，不惜與我們為敵，殺了我們。你知道你們兩個的差別在哪嗎？」
　　卓在昊看著她，仍舊沒有說話。
　　「你們兩個的差別，在於魏丞靜就算殺了再多的人，還是一樣雙手乾淨，可你呢？你可是手滿鮮血，殺人兇手啊！」范綺茵哈哈大笑著，彷彿笑著卓在昊的義無反顧是錯誤的選擇。
　　「只要不殺魏丞靜，她就會跟魏丞軒當初發瘋時一樣，殺了所有人只為找到那條不存在的路！」范綺茵小心翼翼地撐起自己的上半身，對上卓在昊又一次被鮮紅覆蓋的眼眸，道：「你想想看之前跟你一樣，差點被殺死的那個店長。卓在昊，你覺得……真的值得嗎？」
　　半晌，卓在昊呵的一聲冷笑，似是一頭疲憊的野獸終於休息完畢，他靜靜地跪於范綺茵身側，這姿勢讓他大腿的血再度印上褲子，范綺茵莫名的感到懼怕，什麼都未來得及做，後者已迅速地將她壓下，拾起地上毛巾學她剛才纏住自己那般，回敬給她，然後輕聲、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她：「妳知道嗎？丞靜一直都是乾淨純潔的，因為不管她是殺了許秉卉還是鍾尹柒他們，那些人的屍首……都是我處理的。不然妳認為，真的有誰能幫助她做到所謂的『毫無痕跡』嗎？別傻了，丞靜跟鞏嵐不一樣，他們兄妹倆絕對不會有走上同條路的那天。」
　　范綺茵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，雙手下意識地在卓在昊手上抓出幾條紅痕，試圖做最後的反抗，又聞卓在昊道：「因為，丞靜現在有我。」
　　喀的一聲，寧靜的空間響起骨頭斷裂似的聲音，范綺茵無法再掙扎，雙手自然地垂下，卓在昊吐了口氣，舔到自頰側流經嘴角的血。
　　嗯，有點鹹。
　　就跟眼淚一樣。
　　卓在昊翻過身子，仰躺下來，將手臂擱在眼上，他突然覺得想哭，而他也真的哭起來。即便腦袋再怎麼渾沌，他都該想到，魏丞靜是何等聰明之人，在浴室發出這麼大的聲響了，她怎麼可能還沒醒過來？
　　只有兩種原因。第一，她醒了，只是裝做自己仍舊昏迷，想要藉此聽到她想聽見的答案；第二，她還沒醒，不過也快要醒了。只是現在很顯然的就是前者。
　　因為在范綺茵斷氣的同時，他聽見了床邊傳來抽氣聲。
　　腦袋昏昏沉沉的，卓在昊沒敢將手下，他害怕自己只要一張開眼睛，就會瞧見魏丞靜無情的眼神，畢竟他隱瞞她很多事情，幾乎做足了所有她最厭惡的事。
　　片刻，卓在昊只感覺到自己的額上被覆住了一雙冰涼的手，輕輕顫抖著，失去意識前他聽見了魏丞靜錯愕的叫著他。
　　「在昊哥，你全都知道。」
　　這是肯定句，而不是問句。